2015年6月6日 星期六

你在看甚麼

貓的眼睛在看甚麼?
而你又再看著些甚麼?
如果你是貓,你會想些甚麼?

貓有些姿態很像人,
有人說貓會記仇,有人說貓很邪惡,
這些都是被人定義出來的性格,
所以貓才會有一點那麼像人。

那如果反過來看呢?

溫州街被拆了,大不了再去找一條溫州街就好。
但說不定下一條又會是被拆掉的溫州街。

——溫羅汀之夜的紙飛機。


有時後我很常在想,為什麼,我會那麼愛高雄台南。不過到現在似乎還是無解,畢竟這不是一個問題,自然的就不會存在一個答案。「你在看甚麼?」我還記得每次我們兩個靜默不語的時候,你總會問我這句。坐在觀夕平台,坐在樹屋的階梯上,看著孔廟池裡的魚,還有喝義豐冬瓜茶的放空的時候。多半我都不知道要說甚麼,有時候倒是答一些很妙得答案,像是「池裡的那隻肥魚」或「那個很醜的雲」之類的。


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問我這種我根本不會跟你說的問題。不過我倒是覺得這樣的你很可愛。雖然你都沒有說,卻覺得你在找尋我們之間共有的頻率。

2015年4月30日 星期四

莒光船班上的男孩

在冬末時分,一大清早的馬祖,白霧飄渺掩蓋了整個洋面,從中央大道向下望,如果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山裡。這是我們要去搭往莒光的船班的路上,杳無人煙。


原以為在澳口人會稍多一點,但除了全身軍綠的軍人以外,一般民眾可以說是屈指可數。而在排登記簿的前面,有一個不像當地居民,卻也不太像是觀光客的人。他的行李僅有一個小小的隨身背包跟小型的行李袋。等到開船的時候,也果然也跟著我們上了那班往莒光,獨自一個人坐在中間排,默默的看著手上的小冊子。


他戴著一個淺灰色的帽子,帽緣還有稍微黑灰色的污斑,一身穿的是臺北常見的美式衣著,紅藍色的棒球外套搭著淺色圓領T,以及一般常見的卡其褲,感覺就是大學生常見的打扮。令我感到奇怪的就是這點。二二八這短暫的日子,會有大學生隻身前往馬祖這個偏遠又冷的徹底的人,沒想到除了我們還有其他人。

2015年2月12日 星期四

拿著拒絕聯考的聯考生

六月下旬剛過完夏至的高雄,散發著黏膩的汗水味。傍晚六點時許,太陽尚未下山仍亮晃晃的,車站的月台上擠滿剛下班或下課的通勤族,不耐煩的望向鐵軌一端或手錶,或者是直瞪著他手上那台智慧型。


我帶著耳機,看著滿是人群的月台上,無意間發現到一位高中生。他瘦小的身形,挺不住那件大一號、顯些發黃的白色襯衫,但制服仍平整地貼在身上;臉上滿是汗珠,那副細框眼鏡都已滑到鼻頭上,遮住他小而細長的眼睛。胸口上有電繡的學號,旁邊三槓,是個聯考生吧我猜。他獨自一人,手上拿著一本書,不過因為太過遠,不太能清楚看見上面的字。


月台的鳴笛響起,電車進站。


當門開啟的剎那間,每個通勤族發了狂的往門口上擠,而那個學生也不例外,瘦小的身形立馬就被人潮給淹沒,消逝在我視線裡。險些幸運,電車上還有一個空位可以坐,而剛剛那個學生,就這麼剛好的站在我的左側方,仍然一手拿著書,而另一手則是緊抓著電車上的桿子。

2015年2月9日 星期一

那年迷濛的早春——抹香鯨(四)

現在想起小R,我頓時還是會想笑一下。或者是我們的旅行的過程,也或者是我,也或者只是他那厚實的背。我們相處時,長搭一句沒一句的,大多數的時間是靜謐的氣氛。但吵起架來,先是一陣的吵雜,一句句越來越大聲的話,緊接著的是一片靜默,此時空氣中繞著一分詭譎而尷尬的氣氛。


兩個人相處難免有些摩擦,我相信還是得靠時間來復合;但我們最終仍敵不過自己的脾氣。我們吵了數百次吧,我不太記得所有,但都是些芝麻小事,像是停太短、把魚弄掉了,有次比較扯的是把我毛用濕。


但最後的那一次,我還記得每一句每一字,我在遠方大喊著。


那時候已經到了名為Zhutiana的地方,就是他唯一記得名字的海岸。不同於一般的海岸,那邊是一片的翠綠、青綠、草綠,沿著山脈蔓延至空中,和雲接在一起,我多想從上端沿著斜坡滑到海裡去。小R說他必須迴游回北極了,這是他生物的天性。我答應他,每年這個時刻,春夏交接之際,綠葉開始茂盛、開始下起雷雨的日子,約在這名為Zhutiana的海岸。


而你也知道北極熊天生腦袋就不怎麼靈光,在山上翻滾了個幾年,就忘了那約定的時節。當我想起時已是三年後的事了,那年我卻天真的以為,旅行可以繼續這樣下去,繼續靠在他的背上,穩穩的看著海上的波波粼光。

2015年2月8日 星期日

那年迷濛的早春——抹香鯨(三)

終於等到春分的日出了。晨曦打冰川上掠過,散滿了整片的鵝黃在清冷的冰川上。這是頭一年的春分有人陪,不在是獨自走在漫長海岸的第一年。


整理著自己的行李,不過就是保存的幾隻青花魚跟剩下的鮪魚片而已。不知道哪來的想法,覺得自己會離開很久,甚至不會再回來了吧,便一口氣把整個家當都打包打包。有一種想跟他走很遠很遠的感覺,那種依賴在他身上的感覺。


終於要離開這裡了。


這趟旅成我勢必得待在他的背上,總不可能游全程吧我,而這是我第一次試圖要爬上一個比我還要巨大的生物體上。我的掌放上去後,摁,是軟軟綿綿的,而且頗溫暖。不過整個過程我顯得有點愚蠢,因為他背上總是相當滑潤,可能是油吧,每走一步就踉蹌一下。我從沒躺過這麼軟且溫暖的地方,以一個大字型趴在最頂端,曬著太陽,還真是一大享受。


在出發的開始,我們兩個靜默不語,只是靜靜地划向彼方。


『你也是滿大膽的,不怕被我在外海吃掉嗎?』我還記得,他在海上的第一句話。

「我其實不知道大膽的是誰。」

『那你是怎麼決定跟我出發的。』

「一切不都是你一廂情願的決定嗎?」我口氣無奈中帶點不屑的問。

『也是啦。但是…你卻答應了。』

「是啊。因為,你給了我曾沒有過的依賴感。」


是吧。這算是第一次的告白嗎?


他的依賴感,來自於他的身體吧。我緊緊靠在他身上,那柔軟的觸感、溫煦的體溫,以及他每次開口的聲音,渾厚帶有磁性卻溫柔的音調,對,讓我覺得他有依賴感。現在想起來,在他背上我總是迷迷糊糊的望著遠方,聽他敘述著他曾有過的經驗,只是隨口應答個兩三句,隨後又是一片靜默。

那年迷濛的早春——抹香鯨(二)

整個喪心病狂的我,根本還來不及反應時,他就開口了。

『你也是在這等今年的春分嗎?』渾厚的嗓音依舊令人起了疙瘩。


說也奇怪,兩人的相遇就在這一年的開始。這只能完全用莫名其妙來形容。我們生活領域差別,一為陸一為海,而且我又只在春分才會到Chouzia東邊的這個海岸。這時機與地點也只有莫名其妙可以形容了。因而這年的春分,記憶猶新。那身軀與一個地表上最大的肉食動物相較起來顯得相當巨大。在岸邊的你,露出高而扁平的前額,頂著岸邊,溫柔的眼眸旁卻是一道深長的傷疤。藍黑的身體與海相連,卻泛著微白的光澤。你那身驅配上那渾厚而溫煦的聲音的確有點古怪。


『欸,你還好嗎?嚇到你了嗎?』看到我呆滯表情的他總算有點反應了。

「廢話嗎,我樣子一點也不好吧。」

『哈哈哈也是。話說我已經不是第一年看到你了欸,你是住在Chouzia的熊嗎?你叫甚麼啊?』

「怎麼可以這樣沒禮貌啊你,理應先介紹你自己吧。」

『喔喔也是。我是每年都會回遊到這的抹香鯨。我叫Roger,但大家都習慣叫我小R,就直接這樣叫吧。』Roger,這甚麼洋名。

「摁摁,我是住在這冰川上的北極熊,我名字有兩個Z,就叫小Z吧。」


相遇的對話就這樣,也滿莫名其妙的,那有人在這樣搭訕的。

那年迷濛的早春——抹香鯨(一)

那是一個迷濛的早春,我記得。依舊踏著步伐前進。


霧氣在冷冽的氣旋裡,散漫在一塊滿是冰雪的大地上。自從我有記憶以來,這塊大地一直如此,渺渺無邊,看到的不過是層層的白堆疊著層層的白。我們都稱這裡為Chouzhua。這是個熊語,可能只有北極熊通用吧,意思是無盡的白。


沒錯,我是一隻北極熊。這裡應該是北極沒錯。


不知已過幾年的寒暑了,每年在春分時,總是期待著太陽沿著地平線緩緩升起。那是幾分不可求的溫煦,在這雪白的世界。我總是獨自一人踏著雪印,走到同一個海岸邊等待每年的曙光。迷濛的霧氣裡,光線在冰晶上折射成一環環的暈,套在澈藍到透白的天空中。


對我來說,一切都只有白。地是白的、天是白的、抓的雪兔是白的、追的雪狐也是白的;只在這海岸才有機會看到過於白的顏色。或許也就是如此我才會習慣到這等待春分。


「真想知道,在海的對岸會是甚麼。」嘆了口氣,又是一縷白煙。